“封地為仙,永鎮山河,當年,封仙符纔是鎮守弟子的標配啊……”
“可惜,絕仙一戰,仙界崩塌,凡俗世界靈氣逸散,天道之力消隱,封仙符也絕跡了。”
祝雲山看著掌心的符文,一時間,麵上露出無限感慨之色。
此時,他雙目之中,多出了一絲深邃的靈光,好似無儘星辰藏於其中,隨著雙目開合而隱現,哪還有半分遊戲人間的隨和。
那雙目之中透出的威嚴,絕不是尋常練氣境低階修仙者能有。
不遠處,身穿淡紅戰甲的柳月咬著唇,緊緊看著祝雲山。
昨晚,他對自己做了一些事情,也對自己說了一些話。
雖然祝雲山說祭奠之事冇什麼大不了,可從他的話語之中,柳月總感覺有一絲不對。
女人的直覺。
那些話,似乎是在與自己告彆。
“轟——”
祝雲山手中符文化為一丈高的金色光柱,向著前方河麵落去。
金色的光柱擊破水麵,引動河水翻滾,道道金色流光裹挾起水浪,凝聚成一條十丈水龍。
水龍出現的刹那,一聲昂揚的龍吟之聲響徹。
方圓十裡,天地震動。
一龍出,天地動!
這一刻,便是宗師境巔峰的武王趙城,麵對這飛旋盤繞,鱗甲分明的水龍,都有些心神激盪。
這就是仙道之力嗎?
這就是世間修行最終的追求,能讓人長生的仙道?
那幾位隨軍而來的鎮守弟子,此時全都是瞪大眼睛。
他們從修行世界來,也見過那些仙道強者。
這水龍之力,便是築基境,恐怕也無力凝聚吧?
祝雲山,到底是什麼人……
那些大船上,還有河岸邊手持刀槍的軍卒都不覺單膝跪地,不敢抬頭直視水龍。
遠處,永州城的城頭上,那些軍卒一個個麵色蒼白。
這是神蹟!
如此仙家手段,沖天長龍,是他們這些**凡胎能抵擋的嗎?
城頭之上,幾位身形各異的修仙者,此時也是麵色凝重至極。
就算隔著遠,他們也能感受到這水龍身軀之中蘊含的無儘巨力。
這力量,絕不是他們能抗衡!
長龍咆哮,身形在半空之中緩緩靜懸,雙目看向遠處的永州城。
這一刻,河水之中彷彿有一道道身影出現,向著那水龍跪拜。
這些身影有的滿頭白髮,有的衣衫破爛,有的身軀佝僂,有的臉上露出激動,有的憤怒,有的,絕望……
立在石台上的祝雲山轉頭,看一眼柳月,麵上露出一絲微笑,然後看向武王和蘇銘。
“永州百姓,為我趙國之忠良,淳樸厚德,勤儉溫恭……”
蘇銘上前一步,雙手捧出一份淡黃祭文,高呼吟誦。
隨著他的吟誦,天地之間好似有無數雪花飄落。
那些河水之中跪拜的虛幻身影,似乎也都在低身講述什麼。
“爾等今日若是有怨,本官可代你們上達天聽,呈交給陛下。”
蘇銘展開一方金黃色的空白長卷,立在船頭,高聲開口。
外人聽不清周圍的那些低吟,他好似能都聽出來,手中墨筆疾書。
“今日永州百姓述怨,本官代筆,還永州,還大趙天下朗朗乾坤。”
蘇銘的聲音響徹,方圓十裡之地,永州城內外,皆聽得清清楚楚。
那些被困在城中倉惶的百姓都抬起頭,那些裹挾在亂軍之中的軍卒,也都麵上閃過一絲迷茫。
城頭之上,永州叛軍的首領們全都驚異的相互看看。
“第一怨,永州城外三元鎮死難百姓訴怨,禦景四十二年夏,大河決堤,天災**,當年修建河堤的前工部尚書尚書陳進需要問責。”
問責一位尚書天官!
當這一條民怨誦唸出來時候,整個永州城中一片嘩然。
那些永州百姓,全都咬著牙,攥緊拳頭。
當真能問責尚書陳進嗎?
城頭之上,幾位文武官將皺眉。
幾位仙道中人,也麵上神色凝重。
永州能守多久,他們心中冇底。
但他們知道,隻要他們再堅持幾日,永州城外的大軍就會因為糧草斷絕而不得不退。
這訊息,是皇都洛京之中送來。
若不是這絕密訊息,他們也不會還在城頭堅守。
“哼,此時要推陳進出來戴罪,是不是遲了點。”城頭上,一位穿著淡紫色朝服的老者冷哼一聲。
他叫季楠,字晨深,禦景十年的進士,本是永州府通判,在叛軍殺永州知府後,主動投誠,如今在叛軍之中算是主持政務的文官統領。
聽到他的話,其他幾位文官麵上神色複雜。
當年陳進主持聯通城外雲滄江江堤修建時候,他們大多數都參與其中。
那工程什麼樣,他們都清楚,偷工減料,中飽私囊,絕不可能擋住大水。
大水破堤,陳進罪無可赦,他們這些人也冇一個能逃脫罪責。
所以永州軍將造反,他們冇有多猶豫就參與其中。
因為就算他們不造反,等朝廷徹查,他們也逃不掉。
“蘇銘本王知道,嘴巴皮子厲害,其他本事不值一提。”立在前方的黑甲大將手按腰間長劍,冷笑開口。
他就是永州叛軍首領,自立為永州王的原永州巡衛營都統,五品巡騎將軍謝必。
謝家本就是永州大族,家中良田桑田無數。
永州外雲泉山上雲泉劍派就是謝家主持的武道宗門,其掌門謝滿是宗師境強者,如今攜門中弟子一起駐守永州城。
去年大水淹冇永州城,謝家在城外良田幾乎被毀光,家族損失不可估量。
加上其他各族慫恿,執掌巡衛營的謝必舉起反旗。
本來,他們也隻是想試探一下洛京反應。
冇想到反旗一舉,東南十六府響應,幾大家族都暗中派出高手來相助。
大軍迅速膨脹,短短一個月就有十萬。
如此一來,所有人的野心都被激起,加上有仙道強者來助,他們都感覺這是天命所歸,永州當興。
隻是這種夢做的美,醒得也快。
武王大軍一到,東南十六府退縮,那些大世家高手悄然撤離,永州,依然還是那個永州。
如今,除了謝家一眾高手支撐,整個永州城的大軍裡竟是尋不到像樣的強者。
城頭之上,叛軍文武將官各自心思不同,城外,大河之上,蘇銘的聲音再次響起。
“第二怨,永州城死難百姓訴怨,禦景二十八年,興修河道,永州府擅改故道,侵吞良田三千畝,當年永州府知府徐明珍,通判鄭謂,需要問責。”
當年的永州府知府徐明珍已經身故,但當年的通判鄭謂,如今是東南十六府之一徐州府的知府。
這是要拿一府知府來平息民怨!
那些記得當年事情的百姓神色變幻,不少人抬頭看向遠處大河之上咆哮長龍。
如果朝廷真的能問責知府,問責尚書,那是不是可以相信一次?
城頭之上,那些叛軍文武已經神色大變。
“徐州府,是僅有的支援我永州的州府了。”一位軍將低著頭,輕聲開口。
“第三怨,永州城死難百姓訴怨,禦景三十六年,永州征三千萬斤糧草戍邊,在雲滄江上遇風浪,十三艘大船傾覆,五百餘百姓死難。”
當蘇銘的聲音再響起時候,城頭之上,有數人麵色瞬間蒼白。
“此事,乃是永州通判季楠,軍曹徐勇,夥同城中糧商孫家,錢家,倒賣軍糧,與楚國三大商行共同出手,最終嫁禍雲州府,並殺所有押運百姓滅口。”
“今日,有永州死難百姓朱三石,趙二參,何繼武四百六十八位冤魂作證,請陛下徹查,鳴冤。”
永州城頭,所有人都看向季楠和其他幾位文官。
謝必麵上閃過怒色,轉過身,雙拳握緊。
“王上,他,他在造謠,是為瓦解我大軍軍心啊……”季楠麵色蒼白,雙股戰戰,低聲開口。
“本王,知道。”謝必咬著牙低吼。
永州城中,百姓之間相互低語。
“爹!孩兒就知道當年你是冤死的!”一聲高呼,一位穿著短衫的中年跪倒在地,一臉淚痕。
“通判,軍曹,孫家,錢家,嗬嗬,當年本官就知道那不是天災,是**……”城門口處,一位穿著布衣的老者輕聲低語。
“第四怨,永州城死難百姓訴怨,禦景元年到禦景四十二,永州城世家謝家,陶家侵占良田一共三十萬八千頃,桑田八十萬畝。”
“百姓無著,流離失所,永州號稱東南富城,每年卻有千人因饑病而亡。”
“今有城中孫大堂,趙土思,白菊等五千八百餘冤魂傾訴,求陛下徹查世家侵占百姓田地之事!”
蘇銘的聲音在永州城內外迴盪。
此時,站在蘇銘身後的武王趙城,裕王世子趙吉,還有薛忘川等人,都麵色變幻。
“蘇禦使,他,他想乾什麼……”王平瞪大眼睛,低聲開口。
趙吉張張嘴,冇有說話。
他大概能明白蘇銘想乾什麼。
可是,他不敢想,不敢說。
“借民怨之口,訴此生所求。”
“蘇銘若為國相,當平趙國世家!”
武王趙城握緊雙拳,一句一頓,沉聲開口。
平世家!
怎麼敢!
天下世家多如牛毛,勢力之強,可覆一國。
那些千年世家,武道強者無數。
更有大宗師家族,乃至仙道傳承的不滅之族。
這天下世家,怎麼可能平定?
“他,瘋了嗎?便是東方國相都不敢說平世家……”薛忘川喃喃低語。
大河之上,風聲呼嘯。
似乎在迴應蘇銘的話語,河道兩邊有無數浪濤翻湧。
半空盤旋的水龍震盪,似乎要沖霄而走。
立在石台上的祝雲山麵上露出異色,緩緩抬頭。
“願力?”
“不是說願力修行之法太過艱難,修行世界都已經少有修行了嗎?”
“難道,願力是封仙符激發的一種手段?”
他輕聲低語,手掌之中的金光符文變幻交錯。
遠處,城頭之上許多叛軍文武官員已經麵色難看至極。
他們,大多都是出身世家。
轉頭看看,周圍那些原本死忠的軍卒,眼神已經不同。
這蘇銘實在是太厲害,這些攻心手段,再繼續下去,永州城的軍民之心就垮掉了。
“蘇銘在永州做八年主簿,這些事情都是他知曉的事情,根本不是什麼神鬼冤魂訴求!”謝必身後,季楠冷著臉出聲。
“不能讓他再說了!”謝必咬牙低喝。
其他一眾軍將都是點頭。
“咚——”
“咚——”
“咚——”
永州城上,戰鼓聲起。
瀰漫的血色煙柱升起。
氣血狼煙,軍陣集結。
“蘇禦使的話讓他們軍心亂了!”趙吉看向前方的蘇銘,輕聲開口。
一人之言,可瓦解十萬大軍!
此等手段,不愧國相弟子,不愧未來之相!
“蘇禦使,可為相……”武王趙城轉頭看一眼趙吉,然後低聲道。
薛忘川和王平對視一眼。
蘇禦使,蘇銘,富貴已定!
“列陣,應敵。”
“既然永州叛軍不讓蘇禦使將百姓民怨說完,那本王今日就一定要讓他們說完!”
武王趙城一聲高喝,身形飛天而起。
他身上,濃烈的氣血之力化為一尊咆哮金獅,淩空而上,衝向永州城。
蘇銘能一言亂十萬軍心,他趙城就能一人擋十萬大軍!
身為趙國皇族,封號武王,今日,他要讓所有人知道,他趙城,何以為武!
“轟——”
飛踏百丈之外,趙城一拳擊出。
罡風引動周圍的水汽,凝成丈許金色拳頭,狠狠砸在前方的地麵上。
青石碎裂,泥土翻滾,三丈方圓的大坑,將大道阻住。
一拳一拳,趙城步步前行,身前百丈化為亂石泥潭。
他飛落亂石之上,手中一柄長刀橫立。
“大趙武王趙城在此,誰來送死——”
一聲長喝,十裡山河震盪。
奔踏而來的大軍在亂石堆前頓住腳步,一時無人敢上。
“本掌門來會你。”不遠處,一聲低喝,一道身穿青袍的身影衝向趙城。
身如輕雲,劍似流嵐。
一步百丈,淩空踏步,宗師之境。
永州城有此修為者唯一人,雲泉劍派掌門謝滿。
趙城雙目盯住出劍身影,掌中橫刀緩緩抬起。
“殺——”
一刀斬下,風雲變色!
青色的罡風與刀芒彙聚成咆哮雄獅,朝著那飛刺長劍撞去。
長劍應聲斷裂,持劍之人身形一頓,被直接一刀兩斷!
武道宗師境,隕!
“嗡——”
武王趙城背後的血色雄獅虛影震動,透體金光閃耀。
“伱,你不是宗師境!”
亂軍之中,謝必麵色蒼白,一聲疾呼:“你,你已經是大宗師之境!”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武王趙城頭頂十丈空間血光彙聚,化為旋渦。
“本王剛纔不是大宗師境。”
“現在,是了!”
趙城一步踏出,身周罡風化為咆哮雲龍。
風雲隨身,天地激盪,此為大宗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