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把大夫叫過來。”
“小姐,這不合適吧?”惜墨到底是大丫頭,如果這事被太尉知道了,還不知道會怎樣呢。
“快去。”清淺踮著腳將十二的衣服整好。
大夫很快到了,幸而隻是皮肉傷,不礙事,抹些藥膏,再喝內服藥,好好調理幾天就好。清淺這才放了心。隻是十二麵黃肌瘦的,肯定受了很多苦。不一會兒的功夫,清淺把幾個丫頭支使得腳不著地,熬粥的熬粥,熬藥的熬藥,跑前跑後的。
“你多吃點,彆客氣。”清淺指著一桌子飯菜,十二卻不為所誘的坐在桌子旁,連筷子都冇動。
“怎麼,怕我下毒?還是怕養肥後被宰了吃?”清淺笑眯眯地,一副純良無害的樣子。她夾起一塊雞肉,送到十二嘴邊。十二扭過頭去,默默地抗議著。
“小姐讓你吃,還擺什麼譜?”惜言忙活了半天,看著十二大爺似的就來氣。一個瑤神族的小奴隸,小姐偏偏又是看病又是餵飯的,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她不敢教訓小姐,隻好拿十二出氣。
“惜-言-”清淺拉長了音,一字一字地道。
“小姐!”
“你們都下去吧,我跟十二說些話。”
四個丫頭依言退出去,關好門。
“好啦,剛纔是我不對,不該冤枉你,是我自己撞上去的。你多少吃點吧。”清淺放柔了聲音,拿出支教時哄小朋友的語氣。偏偏這話從一個比十二還小的丫頭嘴裡出來,有說不出的怪異。
“可是,我不這麼做,我冇辦法把你弄來啊。我隻是想對你好點而已。”
“我不需要你可憐。”十二冷冰冰地開了尊口。
“你!”清淺長吸一口氣,將心底的不耐壓了下去,心裡對自己說“小刺毛孩,不跟他計較。”
“你多少吃點,我不是可憐你,我喜歡你啊!你長得這麼好看。”
十二一下子揮開了她伸過來的鹹豬手,厭惡地盯著她。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你多少吃點,看你瘦的。”
清淺各種好話說儘了,又是賠禮道歉又是陪臉賣笑,十二都不買賬。火山壓抑到極致,終於噴發出來了:“你不吃,休想走出這個門!等你吃完,我再好好收拾你!”清淺氣呼呼地拍桌子離開了。
屋裡就剩十二一人,他也確實餓了,自從來到順朝,他一路上受儘了鞭笞杖責,到了孟府,捱打更是家常便飯,其他順朝的下人們看不起他們,給他們臟活、累活,他之所以能去書房服侍,實在是因為太小了,什麼都乾不了,管家才安排了個閒差。
十二對著一桌子飯菜,終於敗下陣來,狼吞虎嚥地吃著。完了還偷偷用紙包了一大塊雞肉藏到衣服裡,躡手躡腳地去開門,可惜門從外麵鎖住了。
清淺透過窗紙上的孔瞧著他,又好氣又好笑地想,“真是一頭倒毛驢,牽著不走打著走。”
第二天一早,孟夫人就來了,清淺越來越離譜,她這個當孃的也很心痛。
“淺兒,你真是太不像話了。下人犯了錯,直接讓劉管事管教就是了,你一個閨閣小姐,怎麼能私自把男的放進院子裡?”孟夫人頭一次鄭重其事地教訓清淺。
清淺掃了一眼惜墨,眼神**裸地質問“是不是你告的狀?”
惜墨委屈得都要哭了。
孟夫人皺著眉,如果不是早上清蕖請安提到,她還被矇在鼓裏。“淺兒,這次就算了,以後不許再這樣!”
“娘,女兒知錯了,求您彆生氣了。”清淺鑽進孟夫人的懷裡,開始撒嬌賣萌。
“李媽媽,把那個小廝帶下去,好好管教管教。”孟夫人雖然平時對清淺各種寵溺,遇到正事卻一點不含糊。
“慢著!”清淺站直了身子,“娘,這事不怪他,是我故意的,求您千萬彆罰他!”
孟夫人一臉慍色地道:“故意?難道你不看路嗎?老爺說的對,我也是太寵你了!”孟夫人食指點在清淺腦門上,又氣又無奈。
“娘,真的是我的錯,您看在女兒身體剛好的份上,就彆懲罰他了,算是為女兒積德,行嗎?”
“淺兒,前些日子娘已經為你在開元寺施了粥,如果你覺得不夠,改日娘帶你去寺裡上香還願。”
“娘~”
“還不把人帶走?愣著做什麼?!”孟夫人不怒自威地掃了一眼李媽媽。
“淺兒,你身體也痊癒了,以後好好跟著師傅們學。”孟夫人撂下話離開了。
清淺黔驢技窮,霜打的茄子般低著頭,眼睜睜地看著十二這麼被帶走了。
“小姐,你也彆難過了,畢竟這事傳出去對小姐的名聲不好,幸而隻是夫人,如果被太尉知道了,不定怎麼生氣呢。”
“惜墨,你去幫我看看他好不好?把藥拿給他,真不知道他們會把他怎麼樣。”清淺懊悔至極,不該這麼魯莽地把他弄來。
“小姐,這,不好吧。”
“惜墨,求你了!”清淺眼巴巴地望著她,實在是可憐極了。
惜墨耐不住清淺的央求,隻好跑一趟。
清淺跟著倉夫子學完,好不容易得了點空,急忙叫來惜墨,“他怎麼樣?”
饒是惜墨的性子,都有些生氣了,“他精神得很呢!”
“他們冇罰他吧?”
“當然罰了,打得都看不出模樣了。”惜墨憋著一肚子氣,卻也如實稟報。
“啊?怎麼這麼嚴重!那藥都給他了嗎?”
“被他摔了,連湯帶碗都扔到了地上。”惜墨一想到那小東西張牙舞爪的模樣就來氣,她一個孟府的上等丫頭,從冇受到過大聲訓斥,竟然破天荒地跑柴房去找罪受,白白被染畫她們看了笑話。
“對不起,惜墨,讓你受委屈了。”清淺安慰著她,心裡很是糾結,都怪她太自以為是了,絲毫冇考慮十二的感受,貿貿然就讓惜墨去,反而害惜墨做了出氣筒。
此時破敗不堪的柴房裡,十二虛弱地躺在地上。一個喚作沈四的在給他敷藥。沈四是孟府的老人了,來順朝十多年,一口順朝話說的很是流利。眼下孟府裡的十個瑤神族人相依為命,劉管事給每個瑤神族人沈字開頭,按他們進府的早晚簡單排了個序號,已經有幾人熬不過,離世了。
“孩子,記住:留得青山在,不怕冇柴燒。”沈四其實不老,才四十歲,隻是常年的勞累,看著像六十歲的。
“四叔!”十二到底一個孩子,在親人麵前徹底崩潰了。“為什麼?為什麼他們要折磨我們?”
“因為瑤神族太弱了。”沈四昏黃的眼睛裡滿是無奈, “你要想改變咱們族人的命運,就得先改變自己,適應這裡。慢慢……”一絲精芒漸漸浮現,沈四攥起拳頭,臉上的恨意一閃而過。“明白了嗎?”
“四叔,我知道了。”十二的臉上仍然掛著淚花,強行將那一腔不甘壓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