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兒走進後院,見小舞一臉陶醉的閉著眼,坐在荷塘邊的一塊大石頭上,正兩手後支著笨重的身子,好像專門在嗮她的大肚子。
翠兒粲然一笑,走到小舞的身邊,開起了玩笑,“小舞,你這般,肚子裡的倆寶,豈不是要翻江倒海了?”。
早已聽見翠兒的腳步,小舞並未睜開眼,淡淡地回答:“我就是想……累累他倆,省著晚上……亂鬨騰”。
小舞話音剛落,就見她大肚子一陣的翻滾,翠兒坐下身,手剛放在小舞的肚子上,就被好一陣的“拳打腳踢”,把翠兒喜的嗬嗬直笑。
“嗬嗬嗬,兩個小東西,挺霸氣呀,跟大姨我……也敢耍脾氣?聽著,都老實點,再敢折騰你娘,我就打你們的小屁屁”
似乎聽到了翠兒的威脅,小舞肚子翻騰的更加厲害,把小舞都踹疼了,冇忍不住“哎呦”了一聲。
翠兒覺得又好氣又好笑,直接對小舞的肚子叫囂,“你倆……來勁了,是吧?有種,出來啊”。
見翠兒煞有介是的樣子,小舞被逗笑了,“我看,有一個……怕是要被你……給委屈了,翠兒,我覺得,那個鬨騰……厲害的……定是個男孩,想想都知道,那小傢夥……將來會多淘,肯定是……不好管教”。
翠兒心內一怔,突然想起白鹿族王後,也就是小舞小主的母後,也曾說過這樣一模一樣的話,不由悲從心起。
小舞小主和小灃兄妹倆是一母同胎,哥哥小灃愛乾淨,文質彬彬,謙遜有禮,而小舞小主則從小爬樹下河,淘的冇邊冇沿,把她父王母後都愁的不行,總是慨歎一對兒女的性子,若是能顛倒過來就好了。
見翠兒冇說話,小舞看向已走神的她,“翠兒,你怎麼了?”。
翠兒回過神,“哦,男孩子好,男孩越淘……越有出息,但,或許,那淘氣的……是個女孩”。
“啊?不會吧?!”
相依為命兩年多,翠兒已非常喜歡甄小舞,早視她為自己的親人,她的長相和言談舉止都很像小舞小主,但她的性子卻是大相徑庭。
想起小舞小主的小時候,那真叫一個聰明可愛,翠兒突然想再養一個小小舞,和小舞小主一樣淘氣可愛的孩子。
突然抓住小舞的手,翠兒直直望著她,嘴裡不知所雲,“會,會的,小舞,你想想,你有一個……和你長的一模一樣,大大的眼睛,小小的酒窩,又活潑,又機靈、又可愛的女兒,該多好玩啊,女孩好!真的”。
敏感的小舞一下就明白了,翠兒又想起了過去,她坐正了身子,反握住翠兒的手,溫聲問:“翠兒,你過去的……小主,是不是……很淘氣?”。
發現自己失態了,怕起了小舞的誤會,翠兒迎向她探尋的眸光,急急的解釋。
“小舞,你彆誤會啊,我冇……冇彆的意思,我真的……很喜歡你,也很希望……你能有一個……可愛的女兒,真的”
摩挲著翠兒的手,小舞一臉真誠地望著她,神情平靜坦蕩。
“翠兒,不必慌張,你想念……自己的小主,我不但……能理解,還很敬慕,我覺得有幸,能遇到……重情重義的你,你現在……是我唯一的……親人。”
“小舞!”
“翠兒,說實話,與你初遇時,我就有……似曾相識感,想必,我們是有緣的,真或許,我前生,就是……你的小主?”。
翠兒一愣,反抓住小舞的手,頓登時紅了眼圈,“小舞!你真是……這麼想的?啊?”。
小舞點點頭,又歎了一口氣,“一些事,有太多的巧合,我無法……想明白,人,有前世今生,其實,這也不是……不可能的。翠兒,我是與不是……你的小主,都不重要,我倆……能相依為命,這就是……最大的緣分,不!是上天……給我的恩賜,我感恩,更珍惜,希望我們……都好好的”。
一把抱住小舞,翠兒聲音哽咽,回答的語無倫次,“小舞,是,就是的,你是老天……給我的恩賜,一直都是的,小舞!”。
回抱了激動不已的翠兒,小舞也濕紅了眼睛,“翠兒,好姐姐,謝謝!”。
聽見姐姐二字,翠兒身子一凜,瞬時淚如雨下,“小舞,謝謝!謝謝,翠兒,願陪你……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聽不出翠兒話外的含義,小舞滿眼憐愛,掏出帕子給翠兒拭去眼淚,“翠兒,你這話,應該說給……自己的心上人,你是應該……找一個……疼你、愛你、惜你的人啦,與他……攜手白頭”。
翠兒一把抓過帕子,猛擦自己的眼睛,孩子般地賭氣道:“我不!偏不,我隻陪著你,生生世世……都陪著你”。
小舞沉下眉眼,半晌,又抬頭怔怔望著翠兒,滿臉關懷道:“翠兒,你是好姑娘,人長的美,心地也善良,你該擁有……完整而美好的……一生,找箇中意的,我會……送你出嫁,為你……”。
翠兒急的插話,“小舞,彆說了,彆逼我,做我不喜歡的事,我意已決,我隻願陪你……把兩個孩子養大,一起過平靜而快樂的日子”。
知道翠兒此刻聽不進去,小舞也不想再爭論,“好!先由著你,等我……生完孩子,再從長計議”。
聽小舞說話的口吻,兩年多的時間,她好像想明白了不少事。
過去對自己被作為替身,小舞可謂是深惡痛疾,現在,她既然已能理解自己,那應當也能理解擎天。
兩年多來,翠兒壓根不敢提擎天,怕觸動小舞敏感的神經。
小舞從來到這個院子,翠兒就發現,她極愛清靜,對外麵的世界好像徹底失去了興趣,不但冇出大門一步,也從來不打聽任何的人和事,也不關心任何人的任何事。
她把自己封閉在小院子裡,把心也徹底關閉。
弄弄花草是她的消遣,書成了她的港灣,手扶著腮發呆,是她常有的表情,冇人知道她在想什麼?
她靜若處子,泰然處之,常安靜的就如同一幅畫。
小舞不怎麼愛說話,和自己聊天時,也是有問必答,但絕不會多言多語。
後來,小舞常手摸著肚子,對孩子不斷說話,講自己看過的書和故事,樂器她隻偶爾會彈彈琴。
在小舞的臉上,翠兒冇見到悲慼、怨毒、孤寂,痛苦,甚至連思念之色都冇有,更冇看見過一滴眼淚。
遇到被欺騙、被拋棄,小舞裝無事,可以裝一時,但兩年多了,她依舊恬淡平靜,這顯然不正常!
一個剛二十歲的女孩,不可能有看透世事人心的超脫,更不可能真正做到心如止水,小舞除了把悲傷深藏心底,絕無其他的可能。
翠兒疑惑不已,十幾年的翹首以盼,怎能說放下就能放下,她不可能不難過。
既然小舞勸自己,該找個白頭偕老的愛人,那她心中也應該是有所盼望的,她定忘不了擎天,畢竟,她還是孩子的時候,就一直盼著擎天娶她。
能撮合兩人和好,對小舞是好的,對委屈的擎天也是一個交代,他曾委托過自己,要給小舞解釋清楚誤會。
猶疑了好一會,翠兒冷不丁開口,“小舞,謝謝!……你的理解,你也應該……試著……理解他”。
小舞一愣,臉上劃過一抹意味不明,最後,她咬了一下嘴唇,目視著遠處方的虛空,平靜而緩慢地開口,像是對天在講話,也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我能理解的……都已理解了,不能理解的,也不想……再想啦。我要的……從來都是……一心人,他……給不了。刻意隱瞞,不管何理由……都是欺騙!是他玷汙了……最純的感情,生命的底線,最後的尊嚴,我無法拋卻。他幫我的,我傾儘了……滿腔真情,我還了,他索了,已互不相欠,未來,山高水遠,就各自……安好吧”。
怔怔望著麵無表情的小舞,翠兒還在爭取,“小舞,孩子……需要爹,其實……”。
知道翠兒想幫擎天說話,小舞已不想再觸碰過往的傷疤,她嘴角抽動了兩下,立馬打斷翠兒的話。
“翠兒,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未來,孩子有我,夠了。未來,要做的事……還有很多,留戀過往,隻能徒增煩惱,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
“小舞,真的……就能放下嗎?真的……就不難過嗎?”
“是!我……放下了,真的……不難過了”
翠兒簡直不敢置信,眼前**凡胎的甄小舞,真就是愛就愛的刻骨忘我,放也放的灑脫利索。
追求至真至純的一心人,是兩生兩個小舞的一致之處,應是她的本心,是源於白鹿族骨血中,延續了億萬年的忠貞不二。
“能……放下,很……好!”
翠兒已無話可說,望著眼前的凡人女孩,心中多了一種情愫,那就是敬佩。
經曆一係列的人生坎坷後,甄小舞想明白一些事,自己曾經完全按照彆人的想法活著,已全然忘了自己是誰?
當美好的夢境被現實擊破碎,小舞痛定思痛,纔好像找回了真正的自己,也終於放下了,不切實際的執著。
小舞心上感覺一麵迷茫空虛,一麵也輕鬆自在。
“師傅,從來都不是我的,我,也從不是師傅的,夢太美,該醒了,該乾嘛……乾嘛吧。”
不相欠,原來,真的能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