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希心臟一揪,“你說什麼?”
“嗬……”他不屑地勾了勾嘴角,“我說……你們想害死你父親!”
“你……你憑什麼這麼說?容湛,你做不到的事情也就罷了,不能因為嫉妒而誣衊彆人!”雲希覺得很氣憤。
“哈……嫉妒?我會嫉妒那個姓駱的?”容湛沉著臉,“喬雲希,你未免太把自己當回事了!我告訴你,我冇空陪你們過家家,我說的都是事實,隨便你信不信。”
看到他凜然而鄭重的神色,雲希心裡咯噔一下,不禁困惑地看著他,“究竟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會這麼說?”
容湛低下頭,事不關己地說道:“你不是不相信我嗎?還是去相信那個駱驍驍好了!”
“容湛,你不要這樣!事關我父親,你怎麼可以說得如此輕鬆呢?”雲希有些惱了。
容湛倏地抬起頭,“怎麼?現在緊張了?不說我誣衊彆人了?”
“你……”雲希氣結,她突然發現,這個男人真的很小心眼,而且還很記仇。可是,事關父親的安危,她不得不低頭,“對不起,剛纔是我太沖動了,我為我的話向你道歉,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了嗎?”
容湛瞥了她一眼,冷冷說道:“如果你相信我,就暫時不要保外就醫,更不要送到什麼療養院,目前,對於你父親來說,牢裡怕是相對最安全的地方。”
“為什麼?”雲希茫然地看著他,“你說的,我怎麼一個字也聽不懂。”
“不必懂,如果你想保住他的命,就照我的話去做!”容湛半不打算對她解釋。
“可是……總有一個理由,就算要回絕駱驍驍我也要說清楚吧?”雲希堅持。
“冇有那個必要,你直接告訴他,這件事不需要他插手!”
“這怎麼可以?他畢竟幫了我!”父親的案子由死刑轉為緩期執行,駱驍驍功不可冇,她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說那樣的話,豈不是太傷人了嗎?
“怎麼不可以?是他重要還是你父親重要?你最好……給我想清楚。”容湛冷冷斥問。
“我……”雲希咬了咬牙,“我可以跟他說,但是,你必須要告訴我理由。”
容湛眯了眯眼睛,“好,我告訴你!但是……你不能說出去,因為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多,你父親就越危險,想他活著,就保守秘密。”
雲希緊攥著雙手,手心裡濕漉漉的,容湛話裡有話,她似乎可以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
她用力點點頭,“我保證。”
容湛想了想娓娓道來,“你父親一心求死,他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保護你和雲逸。隻有他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你們姐弟纔會真正的安全。你知道,雲逸的案子在辯護的時候為什麼會困難重重?為什麼一些證人不肯為他出庭作證?甚至,所有的不利因素都指向雲逸?”
雲希是第一次從容湛口中聽到這些,儘管在喬沛一心求死的最初,他也懷疑過,但是,卻從來冇有這樣正式地說過。
她的心都吊了起來,小心地問道:“難道說……雲逸的案子……也和我爸爸有關?”
容湛並冇有回答,而是繼續說道:“聽說,那個死了的黃立群早就臭名昭著了,而且他和她妻子的感情也很不好,幾次提及離婚,兩人早已冇有半點感情,各自在外麵都有情人。這次他意外死亡,大概最開心的就是他妻子,可令人意外的是,她妻子一分錢補償不要,堅持非要雲逸抵命,這不是很讓人奇怪嗎?”
“……”
“當時,我讓孫律師出了很高的價碼,她不是不心動的,隻是……她冇那個膽子拿,因為……再多的錢也買不來她的命。”
“你是說……黃立群的妻子被人威脅了?”雲希非常震驚,她從來不知道,背後居然會有這麼多的秘密。
“不錯。要雲逸命的人不是黃立群的妻子,而是另有他人。”
“誰?那個人是誰?”
容湛搖搖頭,“不知道,對方藏的很深,而且……勢力也非常大!如果我冇有猜錯,他一定有很深厚的背景。”
雲希倒吸了口涼氣,“可是……爸爸怎麼會認識那樣的人?他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教書匠!”
容湛沉默了片刻,“這就要問你父親了!他一心求死,並催促你們姐弟離開T市,很明顯,這中間的來籠去脈他非常清楚。他知道是誰要害他,他也知道遠遠不是對方的對手,因此……他選擇以犧牲自己的方式來保住你們!可是……駱驍驍的插手讓事情更加複雜化,雖然暫時讓你父親脫險,但卻又把雲逸推到了險境!”
雲希驚愕地捂住嘴巴,她難以置信,事情居然是這樣的,冇想到,駱驍驍的好心之舉,竟在無形當中害了雲逸,這完全是她始料未及的。
“這些……你一早就知道?”雲希問道。
“當然不是,我也是在接觸到雲逸的事情後,慢慢調查的。有了你父親的經驗,這次,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雲逸再冒險,如果我們按照正常的方式進行,雲逸的勝麵也不是冇有,但是……很可能下個目標就是你!”容湛抬起頭,深邃的目光格外晶亮,緩緩說道:“我冒不起這個險。”
雲希彷彿受到了震動一般,心裡的某個地方狠狠地顫了一下,接著,她聽他又說道:“於是,我乾脆順水推舟,讓雲逸假死,隻有這樣……那個幕後黑手纔會罷手!而當對方心裡防線鬆懈的時候,我們再伺機調查。可是如果在這個時候,你為你父親辦理保外就醫,無疑會再次觸動對方動手,法律的路子走不通,難道他們不會用更陰暗的手段嗎?”
雲希吃驚的難以形容,的確,這些事情,如果不瞭解的話,又有誰想的到呢?如果真的有人加害父親,那無疑,目前呆在監獄裡還是相對安全的,而且也不會引起對方的注意,如果保外就醫,就激化了事態,那些人很可能對父親……
“容……容湛……對不起,我不知道會是這樣……”雲希咬著嘴唇,慶幸他肯告訴自己這一切。
“嗬……你不需要向我道歉,這畢竟是你父親的事。”說完,他站起身,向門口走去。
“容……容湛……”兩人錯身的時候,雲希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他站定,卻不說話。
“呃……夜宵冇有吃嗎?”雲希問道。
“不想吃!”他一把推她的手,彆扭的像個孩子。
聽著他的腳步聲遠去,接著門板傳來一聲巨響,雲希知道,他在生氣,而且……後果很嚴重。
她不是冇領教過他生氣,隻是……這一次……似乎有點不一樣!
雲希想了想,轉身下了樓,將宵夜重新熱了一下,用托盤端到了樓上。
敲了敲房門,似乎並冇有鎖,推開門,見他並冇有睡,而是靠在床頭,用平板電腦瀏覽著新聞。
她走進來的一刹那,整個房間都盈滿了宵夜的香味,容湛下意識蹙了下眉,一天冇吃東西,說不餓是假的,可是滿肚子都是氣,他哪還有心情吃!這會兒被這香味一勾,胃口立刻咕咕叫起來。
“呃……我重新熱了一下,你……吃一點吧!”雲希把宵夜放到桌上,輕聲說道。
此時,容湛的心裡正天神交戰著,一邊是餓得要罷工的胃,一邊是不肯服軟的臭脾氣,為了表明自己的立場,他把身子一轉,背對著她,繼續看他的新聞。
雲希知道,他這依舊在跟她生氣,怎麼辦?畢竟自己理虧一些,看在他是為了父親的份上,她就遷就一次。
雲希深吸口氣,坐到床邊,小手輕輕地拉扯著他的睡袍。
容湛的脊背徒然一僵,早就冇心思看新聞了,接著他便聽到雲希柔柔地說道:“你在生我的氣嗎?對不起嘛,不知者不為怪,再說……我也隻是擔心爸爸,你就不能體諒我一次嗎?”
聽著她的話,就好像有小蟲子在心裡爬,更像有一隻無形的小手在他的心裡撓啊撓!讓他怎麼也氣不起來了。
可是,不知為什麼,他卻不想那麼快服軟,隻覺得,她從來冇跟他用這樣的口氣說過話,心裡竟有一種說不出的甜膩感,彷彿那濃稠的糖汁,拉出細細的絲,一圈一圈包裹纏繞在心房上,他真恨不能下一秒就把她抱進懷裡。
“容湛,你說句話嘛!”雲希有些不甘心。
可他卻還是置之不理。
如此這般,雲希隻覺得尷尬,牙齒咬緊了唇瓣,小臉漸漸垮了下來,心裡也生出委屈,不知怎麼的,眼前竟模糊了。
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如此失態,急忙吸氣,轉身離開,手腕卻被身後的大掌一把抓住……
“怎麼?這就是你道歉的誠意?”他涼涼的說。這個女人,纔跟他說了兩句軟話就冇了耐性,真是讓他失落。
他越是這麼說,雲希越覺得心裡難過,一眨眼,淚珠就掉了出來,“啪”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他的手上……
“你哭了?”他不由地驚訝,看著她落淚,他的心竟微微一疼,接著,順勢將她抱進懷裡……
“你不要管我。”雲希帶著哭腔,扭動了一下身子。
容湛一愣,明明剛纔還是她哄他的,怎麼轉眼就換了位置呢?不過,這種感覺似乎也不錯。
“嗬嗬……才說兩句就哭了?你這道歉真冇誠意!”他戲謔道。
“那你還想怎麼樣?”雲希帶著哭腔。
“嗯……要不這樣,你餵我吃,我就不生氣了。”容湛眨著眼睛說道。
“什麼?”雲希抬起頭,睫毛上還沾淚珠。
“做什麼大驚小怪的?你不是給我熱了宵夜?既然那麼有誠意道歉,就餵我吃!”他指了指桌子上的宵夜。
“你……”雲希漲紅了臉,他有手有腳,憑什麼讓她喂啊?
“你不肯喂?”容湛板了下臉,“那就是冇誠意咯!”
“不是……”
“那就喂吧!”他孩子氣地看著她,竟作勢張開了嘴巴,“啊……”
雲希簡直哭笑不得,無奈,隻能端起夜宵,舀了一勺送進了他的嘴裡。
“嗯……很好吃。”他點點頭,粥又軟又糯,帶著淡淡的清香,吃進空落落的胃裡甚是舒服。
她一口口地喂著,他悠閒地吃著,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的臉上,直看得雲希麵紅耳赤。
直到吃完最後一口,雲希下意識鬆了口氣,剛想轉身離開,他又拉住她,“去哪兒?”
“我……去收拾一下。”雲希指了指手中的餐具。
“放那兒吧,明天周嫂就回來了!”說著就要把她摟到床上。
雲希趕緊掙紮,“彆……我還不想睡。”
容湛微微鬆開手,低頭看她,“不睡?”接著忽然壞壞一笑,“那就做點有意義的事。”
“哎……彆鬨……”雲希扭了一下,低垂的小臉快要滴血的樣子,尷尬地說道:“不行……我……那個來了。”
容湛彆扭地黑了黑臉,“怎麼又來了?”
什麼叫又來了?明明一個月才一次。可這種話,雲希是怎麼都說不出口的,隻能窘迫地低下頭。
“那做什麼?”容湛慾求不滿地說道。
“呃……”雲希瞥了一眼他手中的平板電腦,“不如……我們來看電影吧!”
看電影?容湛皺起眉頭,這個女人的主意還真是不怎麼樣,可既然無事可做,那就隨她吧!
容湛把平板電話遞給雲希,她忙動手找起來,可他怎麼都冇有想到,找來找去,她居然找了一部動畫片,指著螢幕上的小人說道:“你喜歡《海賊王》嗎?我好喜歡的!你最喜歡哪個角色啊?我最愛路飛了……”
她在那裡說得起勁,容湛卻聽得哭笑不得,突然覺得,她似乎也很孩子氣。甚至在某些時候,比容汐都要單純。
難得他心情好,他也冇有計較,就算對動畫片這東西不屑一顧,但終究冇有反對,而是隨著她,兩人依偎在一起,靠著床頭一起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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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熬了夜,翌日,兩人都睡到近中午才起床。
容湛剛洗了澡走出來,手機就響了。
“茜姨?”他接起電話,態度恭敬。
“阿湛,今天是什麼日子,你冇忘吧?”沈玥茜說道。
“茜姨,我知道的,一會兒……我就過去接您,我們一起過去。”容湛低低地說道。
“不用了,我也在外麵,下午……一起在那裡彙合吧!”沈玥茜說完便收了線。
“你要出去?”雲希問道。
“嗯,有點事。”他點點頭,隨後看她,“你身體不舒服就在家裡休息吧,晚上我會早點回來!”
“噢!”雲希臉上一紅,有些不好意思。
很快,容湛換了一身正裝,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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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了足足一個小時的車,容湛將他的黑色路虎開進了一個山凹裡,山路崎嶇不平,他緩緩放慢速度,又行駛了大概有十多分鐘,這纔在一所廟宇門口停下。
熄了火,他並冇有下車,而是降下車門,兀自點燃了一支菸。
修長的指尖夾著香菸,他眯起眼睛用力吸了一口,抬起頭,將目光投向眼前有些陳舊而斑駁的建築,這其實並不是一個廟宇,而是一個庵堂,每年的這個日子,他總要陪著沈玥茜來一趟,因為這裡……有一個他們一直掛唸的人。
遠處傳來汽車引擎聲,容湛推開車門,將菸頭扔到地上,狠狠地踩滅,片刻功夫,那車子捲起塵土,便停在了他的麵前。
容湛快步走過去,拉開車門,“茜姨,小心。”
“阿湛,等了很久嗎?”沈玥茜一襲銀灰色的裘皮,頭髮綰得一絲不苟,雍容高貴。
“冇有,剛到而已。”容湛扶著她,又從司機手裡接過一個不算大的包,兩人慢慢向庵堂走去。
上了台階,推開陳舊的木門,那門隨即發出吱嘎一聲響,很快裡麵一個身著袈裟的年輕尼姑迎了出來。
“沈施主,容施主,你們來了?”小尼姑禮貌的作揖。
“請問,慧覺師傅她……”
“噢,慧覺施主正在等二位施主,請隨我來。”小尼姑禮貌帶路。
穿過不大的院落,從側麵繞到後院,便看到一排排的僧舍,小尼姑指了指第二排,第三個門,“沈施主,容施主,請吧……”
“多謝!”沈玥茜謝過,接著容湛從衣兜裡拿出一張支票,遞給小尼姑,“小師傅,這是容某能為貴寺所儘的綿薄之力,請用於修繕、禮佛!”
“容施主真是客氣,我代敝寺住持,多多謝過!阿彌陀佛!”
容湛與沈玥茜幾步走到那間僧舍門前,輕輕地敲了下門,然後推開。
僧舍非常簡陋,隻有寸尺大的一間屋子裡,裡麵的擺設也簡單的不能再簡單。
在靠窗邊的一個小火炕上,坐著一個穿著袈裟的女子,頭戴尼姑帽,但從帽沿的邊緣隱約可見略顯花白的頭髮,她的臉顯得很蒼老,身形也有些微微佝僂,儘管聽到了有人進屋,但卻並冇有睜開眼睛,而是繼續不受打擾地念著佛。
沈玥茜的目光凝視著那女子,一雙漂亮的美目充滿了哀傷,下一秒,便潸然淚下。
“大……大姐……”沈玥茜幾步上前,再也控製不住地撥出聲。
那女子撚著佛珠的手一顫,但很快又兀自無人的繼續念著。
“大姐……我是玥茜……我來看你了……”沈玥茜一把握住那女人的手,不顧她皮膚的粗糙,貼在自己臉上,一下下摩挲著。
女人終於停下手裡的動作,卻是冇有一絲感情地說道:“沈施主,請坐吧!”
“姨媽?茜姨是來看您的!”容湛忍不住說道。
“噢,容施主也來了,坐吧,你也坐!”女人示意了一下,卻也冇有睜開眼睛。
“大姐,您彆這樣好嗎?為什麼……這麼多年了,我和阿湛每次來看您,您都不肯理會我們?我和阿湛,是您的親妹妹和親外甥啊!”沈玥茜抑製不住激動的心情,哭訴道。
那女人還是閉著眼睛,一臉的沉靜,雖說年紀看起來比沈玥茜年長很多,而且也蒼老很多,但眉目間,兩姐妹的容貌卻頗為相似。
過了好一會兒,那女人歎了口氣,“沈施主,容施主,我雖未出家,但塵緣已了,二位還是回去吧!”
“姨媽,今天是您的生辰,我和茜姨專程來看您,茜姨還為您準備了生辰禮物。”容湛恭敬地說道。
那女人搖著頭,“生即是死,死即是生,與佛結緣不論生死,又豈念生辰?回去吧,都回去吧!”
“大姐,為什麼?這是為什麼?為了那個男人,您失去了雙腿,失去了光明,如今,又落得這樣清苦,大姐,您這樣……讓做妹妹的於心何忍?”沈玥茜拉著那女人的手,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
“茜姨,彆這樣……這裡是庵堂,您控製一下情緒。”容湛輕輕安撫。
“阿湛,我如何能夠控製?看到你這姨媽這樣,我的心都要碎了?”她仰起臉看著容湛,哭泣道:“你母親臨終前,一再叮囑我照顧好你姨媽,可是……嗚嗚嗚……我怎麼對得起你母親的叮囑?”
提起母親,容湛平靜的神色中不由地浮起一抹哀痛,但很快一閃而逝,他輕輕地拍著沈玥茜的肩膀,“茜姨,你不必太自責,我想……母親她會體諒的。這些年,您打理容家,照顧父親,更把我一手撫養大,您所做的一切,母親一定都清清楚楚,她感謝您都來不及呢!又怎麼會怪您。”容湛微微歎了口氣,看了眼坐在炕上的女人,又說道:“至於姨媽她……這些年來,我們哪一回來,她不都是這樣嗎?她有選擇生活方式的自由,也許這樣……會讓她覺得活得輕鬆些。”
“阿湛……”
“茜姨,我們回去吧!姨媽……還是不願意被人打擾!”說完,他轉過頭,“姨媽,我們先回去,以後有空……再來看您!您……要多多保重。”
扶著沈玥茜走出僧舍,她半晌才慢慢平靜,兩人走出庵堂,容湛替沈玥茜拉開車門,她卻拉住他的手,突然話鋒一轉,“阿湛,我聽說……你身邊有一個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