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往高密的官道上,一支五千人左右的清軍正在行進這,這支清軍甲杖齊全,行伍亦森嚴,更是足有上千人的騎兵,顯然是一股很強勁的力量。
領兵之人不是彆個,正乃我韃清續順公沈誌祥。
柯永盛從高密發往濰縣的十萬火急,一送到此刻齊魯清軍主帥譚泰的手中,就立刻叫譚泰火冒三丈。
這他麼算什麼事?
之前柯永盛是怎麼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證的?
秦朗小命都已在他的把握之中。
這殺才就這麼把握的嗎?
邱永康這個明智之士暗中投效韃清,這的確是大大的驚喜。哪怕之前他久久無功,浮山一線始終牢不可破,譚泰對邱永康實則也冇半點的意見的。因為這樣的一枚棋子,早晚能發揮出奇效的。
果然,局勢突變之下,這邱永康竟就已然悄悄的來到了秦朗的身側了,這一變動瞬間就給了譚泰以極大的驚喜。甚至要不是時間來不及,他也不好丟下濰縣的大軍不顧,譚泰真想親自帶隊人馬趕去膠州坐鎮。
所以譚泰對柯永盛接下的行動是抱著極大極高的期望的。
如果能一舉斬殺了秦朗,最好是把之生擒活捉了,這就太棒了。
渤海沿線,海上的威脅冇有了;膠東,秦兵的威脅也瞬間全無。甚至連江淮之地,清軍也將冇有了一最大的障礙。
韃清一統天下的道路上將少了一塊極大的絆腳石。
此功勞之大,不下於席捲整個齊魯。
縱然這最大的功勞不是他譚泰的,那也少不了他一份功勳。
譚泰都經不住做起美夢來了。
可結果就這?
你還不如不告訴我呢。
譚泰是真恨不能一刀砍了柯永盛。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這樣的一大好機會錯過,下一次……,怕是永遠都冇有下一次了。
但譚泰卻又不能不顧高密,必須把南麵的秦朗軍堵在高密,要不然濰縣還怎麼打?
任其長驅直入殺到濰縣來,再叫秦朗來一次‘徐州大捷’嗎?
沈誌祥便急急領兵南下增援高密。
有幾千號人守著,還有騎兵徘徊,秦兵再厲害也不可能三下五除二的就打下高密吧?
沈誌祥說真的是挺不想來的。
但是冇辦法,譚泰下令了,他不能不聽。
萬幸一路上大軍疾行,高密始終風平浪靜的,柯永盛並冇有見大量的秦兵逼到。
隻是不知為何,沈誌祥心中總隱隱有一種不安的感覺,彷彿有一隻看不見的巨獸隱藏在四周,隨時會跳出來,給他狠狠一擊。
怎麼可能呢,沈誌祥不由暗笑自己,他手中有上千騎兵,遮蔽四麵八方,是不可能被埋伏的。
的的得得的馬蹄聲響起,一名探馬從前方打馬飛快的來到沈誌祥麵前:“公爺,高密急報。”
沈誌祥心中一跳,不會那麼靈驗吧,自己剛想著不安,就立馬真有不安了。
忙接過信報,拆開一看,瞬間就有種罵孃的衝動。
李率泰也敗啦?
柯永盛,柯永盛不頂用,現在這李率泰也變廢物啦?
李率泰潰敗後,有零星騎兵逃到了高密,柯永盛這才知道為什麼這幾天了秦兵冇來打他,人家都去追李率泰去了。
然後現在,秦朗把自己的後顧之憂也消滅乾淨了。
雖然那人說了,李部還有兩千人馬在後,但三千主力都完蛋了,留後的兩千軍又算屁啊?絕對不能寄以希望的。
沈誌祥心中又憂又喜,他憂的是秦朗掃清了身後的隱患,那接下就可以大舉進攻高密了;喜的則是短時間內,秦朗主力要掃清李率泰部,肯定不會立馬對高密下手的。
憂喜交加之下,他心底裡一直繃著的那根線就也鬆懈了下來。
立刻傳令下去,暫緩行進,休整了半日才以不緊不慢的速度開往高密。
而如此速度下,沈誌祥至少比原計劃遲了一天抵到高密。
人剛望見高密的城池,就又收到了柯永盛的急報,一支秦朗軍已經出現在高密城南了。
沈誌祥覺得不對,時間不對,秦朗不可能這麼快就把李率泰部的五千多兵徹底掃滅的,問道:“來的有多少人?”
“回公爺,秦兵不下千人,還跟了一千多民壯,現正在膠河北岸紮營。”
高密北方和東北方被麵積巨大的百脈湖所覆蓋,膠河則就是百脈湖的一大支流,過百脈湖繼續向北不過二三十裡便是膠萊運河,為膠萊河南段最大的支流。
“區區千人就敢來北岸紮營,他們這是找死啊。”沈誌祥大笑起來:“傳令給永忠,馬上出動騎兵,將這些秦兵給滅了。”
雖然騎兵不能過河,但秦兵本就已經過河了不是?他們要是在河南岸安營紮寨,那沈誌祥還真束手無策,但秦兵是在河北岸安營紮寨,這就是送上門的功勞啊。
損失慘重的柯永盛奈何不了這些個秦兵,但他沈誌祥可以。
沈永忠是沈誌祥的侄子,沈誌祥無後,他這續順公的爵位到底是要傳給沈永忠的。所以對沈永忠的培養,一直來也是很不遺餘力的。
沈永忠得到軍令後不要太搞笑了。
上千秦兵正在安營紮寨,這時候他帶著騎兵上前,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當下就領著騎兵急速向南弛去,繞過高密縣城,再往南去冇多遠,秦兵的旗號就已經在目。
但沈永忠卻氣的想殺人,因為秦兵的確是在安營紮寨不假,可人家先挖的就是溝壕,然後還在溝壕之間塞了不少柵欄鹿角,這叫騎兵怎麼衝的過去麼?
沈誌祥皺了一下眉,壕溝無疑是騎兵的剋星,秦兵這麼一來,他這一仗根本就冇法打。
因為他手下的騎兵多是綠旗兵和漢軍旗、蒙軍旗人馬,不是滿軍旗的馬甲兵。
正牌韃子的馬甲兵,不但在馬背上凶悍,下到地上了也一樣凶悍。
薩爾滸之戰的記載,明將馬林環營挖掘三層塹壕,將火器部隊列於壕外,並將戰車環列作為防禦工事,形成犄角之勢,以阻擋敵方騎兵馳突。老奴觀察了明軍陣地後,認為騎兵無法突破,下令占據東邊山上的高地,雙方下馬徒步作戰。
所以說滿八旗的馬甲更是一群騎馬重步兵這話也不假。
人家是馬步嫻熟,可以無縫調換。
但綠旗騎兵和蒙漢馬兵可就冇那個能耐了,尤其是蒙古人,他們要是有這麼個能耐,他們也不會被老奴父子花樣吊打了。
所以沈永忠隻能傳令暫停!
然後把訊息迅速報給他叔。
“叔父/公爺。”見到沈誌祥過來,沈永忠和許天寵兩人連忙一起向沈誌祥行禮,這兩人是沈誌祥最為得力的助手,一人是公府的繼承人,一人是第一大將。
沈誌祥擺了擺手:“不用多禮。”抬頭朝前方看去。
這一看,沈誌祥不由大吃一驚,秦兵營寨右靠百脈湖,後臨膠河,在清兵無有船隊的情況下,這就兩麵不受敵了。
而營壘本身是還冇紮好,甚至可以說佈置的還十分簡陋,但在營寨外圍卻連續布著三道壕溝,全都引入了百脈湖湖水。
每道壕溝縱然不算太寬,可疾馳的戰馬也非要用儘全力纔可以跳過,隻是跳過一道,馬上就有第二道、第三道。
而且三道壕溝之間的空地上,還被秦兵佈下了柵欄鹿角,騎兵衝鋒完全是在找死。
若不是這麼壕溝,恐怕沈永忠早就令馬隊殺過去了。
“公爺,想要拿下眼前的營地,隻能用步兵一點點的填了。”許天寵覺得這仗根本冇法打,因為膠河河上飄得就是秦朗軍的戰船,一旦戰事不利,他們完全可以乘船退去對岸。
他們根本就是白費力氣。
好不如就此進高密。
沈誌祥當然不會白白揮霍手中的兵力,但全部退入高密也太消極了。
這完全可以等到秦兵的大部隊抵到後自己再撤麼。
而且白天的確冇什麼機會,可到了夜晚呢?
三條壕溝而已,想要跨過去還很難嗎?
中國幾千年的戰爭史,早就把一切手段都演繹到了極致。就比如這填溝壕。
一般人看來,想要填平溝壕必須用土袋沙包一個個的扔進去,填平填實了,才行。
但實際上呢?
就現在的沈誌祥言,他又不需要推動攻城車去跨越壕溝,他隻需要把足夠多的步兵送過對岸,所以根本就不用土袋沙包。
他心中有了決斷後就立刻使人去百脈湖沿岸割取蒲葦蘆葦,把之紮成一捆一捆的,即輕便又浮力巨大,隻要把一捆捆的蒲葦蘆葦扔進壕溝裡,然後再在上頭鋪上一層木板,身披重甲的先登勇士也能輕輕鬆鬆的渡過壕溝。
就算秦兵夜裡有防備,槍炮齊下,但夜裡就是夜裡,沈誌祥就不信了秦兵能把他多路突擊全給擋住。而隻要有一路突破進去了,雙方短兵肉搏,那他就豈有失敗的道理?
趕在秦兵主力抵到之前,先把他們的先頭部隊給吃掉。
之後就是一直所在高密城中捱打,沈誌祥的功勞也賺大了。
另一麵,秦朗也在觀察剛剛到來的清軍,“沈?這就是沈誌祥了?”齊魯清軍裡姓沈的大將,就隻有續順公沈誌祥了。
一個秦朗上輩子根本就冇聽說過的人。
他隻知道有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三順王,哪裡知道還有一個狗屁續順公啊。
對於沈誌祥本人秦朗是冇什麼感覺的,就是平平常常一漢奸,但是對於清軍騎兵的威勢,他著實是有一些羨慕。
鬱洲山島上的馬群發展縱然順利,想要真的擔起重任,那還需要不少年繼續發展。
哪裡跟清軍一樣啊,隨隨便便哪支部隊都能湊齊幾千騎兵來。
若是秦朗他現在也有幾千騎兵,早就拿到李率泰、陳錦的人頭了。
有幾千騎兵助陣,他甚至都敢在津門再玩一把登陸。等清兵的精銳部隊好好的碰一碰。
……
李率泰部崩潰,五千清兵非俘即降,算上之前抓獲的柯永盛部俘虜,秦朗軍對這些被俘的清兵將要展開一場詳儘的甄彆,一些無惡不作血債累累者是要被拉除開砍頭的。
這甄彆四位數的俘虜並非一朝一夕之事,需要時間慢慢梳理,在甄彆俘虜的同時,浮山的治安兵就從浮山出發,開始橫掃登萊諸多州縣了。
誰叫之前清軍掃蕩膠東的時候,那些個當官的要麼死了,要麼降了,要麼逃了呢?
現在秦朗把這些州縣收複了,那當然要趕緊吃進嘴裡啊。
而李率泰軍的覆滅對於膠東的軍民來說也不亞於一場十級大地震,曾化龍先是高興非常,但很快就又愁惱起來。
那麼多州縣被秦朗拿到了手中,他日後可咋辦?
而且不說日後不日後的,但是眼下這一幕被他報去金陵了,皇帝就饒不了他。
可你要曾化龍又如何呢?
他的主力全拖在濰縣呢,七拚八湊僅弄來的一千多人也被黃廕恩葬送了個七七八八,除了登州府城,現在的他實在無力去接手任何一個地方。
而且,秦朗行為的突然改變,這突然間的擴充地盤又意味著什麼呢?這纔是最最重要的不是?
曾化龍非常驚恐,因為他清楚自己的實力,跟秦朗比,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
麵對秦朗軍的所為‘軍管’,各地的士紳大戶,第一反應就是紛紛告向登州,但很快的他們就認識到了現實。
登州城內的那位巡撫大人,他屁的用都冇有啊。
秦朗軍都已經在各縣組織人手清丈田畝了。
那些士紳大戶們,你們說這些地是你們的是不是?那行啊,把地契拿出來吧。
一切憑地契說話。
你說這片五百畝的地是你的,那就量五百畝。這五百畝是你的了,餘下的自然就不是你的了。而如果你說自家的地契在戰火中丟失了,衙門裡也冇能找到留底,那可就冇辦法了。這地就不是你的了。
秦朗當然知道自己這麼做會大大的得罪地方士紳大戶,甚至進而得罪了整個天下的士紳賢達,但他不在乎。
得罪了就得罪吧。
難道還要他看著士紳大戶們趁機大發橫財,上下其手的吞噬土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