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社 第9章

嚴格來說，猛虎堂的位置並不在十裡洋場。

十裡洋場是浦江城城中心最繁華的一片街市而已，而就這小小的十裡街市，自建成以來，幾乎拔淨了整個江南省的地氣。

好久冇施展功夫了，秦長天這樣想著，提氣在身，腳下發力，施展起輕功來。

其時正值清朝末年，民間習武風氣不衰，各路英雄豪客多曾習武。

在江湖上行走，雖然拚的不單單是武功，但冇有武功，就像一雙筷子少了一支，一個人跛了一條腿，總是殘缺的。

秦長天少年時曾有奇遇，其武功得自號稱“北崑崙”的紫萍上人。他自金盤洗手以來，未再與人動武，有道是“一日不念嘴生，一日不練手生”，本以為武功必然有所退步，但此刻施展輕功，竟然發現武功絲毫未落下，秦長天心中歡喜。

出了十裡洋場，猛虎堂位於浦江城邊一座小碼頭，轉瞬便到。

猛虎堂雖然不是什麼大幫會，但越是如此，氣派越大，一幢破舊小樓，前後門竟然各有四個彪形大漢把守。

秦長天心中冷笑，正欲上前，忽聽得一陣震耳欲聾的響聲，遠遠望去，海天相接處隱隱閃著幾點瑩瑩燈火，那燈火越來越近，竟駛來了一艘貨船。

夜間碼頭並無裝卸船工與扛包腳伕，又因夜間天暗，大船一般在近岸處下錨，並不會直直地開到碼頭邊來。然而這艘船卻絲毫冇有減速的意思，直直地駛來。

這事倒怪！秦長天心中暗歎：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自己金盆洗手一年，已鬨不明白碼頭上這些規矩了！

秦長天無暇細看，徑直走到猛虎堂樓前。那四個守門大漢顯得十分緊張，手下意識地往腰間摸去。領頭的喝問道：“什麼人！”

秦長天傲然看著四個人，說：“我的姓名，你們不配知道。你隻需要進去通報你們堂主一聲，說他綁了我的家人，請他把人放了。”

那彪形大漢見秦長天氣度凜然，倒也不敢造次，他眼睛一斜，問道：“所謂冤有頭，債有主，綁人有綁人的規矩，贖人有贖人的規矩。您不帶贖金，就來要人，怕是不成。”

秦長天冷笑著，從懷裡掏出名帖，說：“你隻管把這個拿給你們堂主看，告訴他，紗廠阿香是我的女人。我就在這等著，你們堂主如果不肯放人，那時再說。”

那漢子接過名帖，轉身回到樓上。

不一會兒，隻聽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猛虎堂堂主邊三虎親自出來了。

邊三虎一邊臭罵守門的漢子不長眼，一邊滿臉堆笑，將名帖恭恭敬敬地還給秦長天，說：“久慕‘蒼鷹’大哥威名，本堂小門小戶，您的帖子我們萬萬不敢接！”

邊三虎不問緣由，出門就打罵守門的大漢，那三個被打的漢子原本不服，他們不敢反抗邊三虎，卻向蒼鷹怒目而視。然而聽到“蒼鷹”二字的時候，三人臉上紛紛表現出驚恐神色，驚恐之中又有些慶幸：蒼鷹的威名，他們也是聽過的，幸好剛纔冇有貿然動手，否則哥兒幾個現在哪還有命在？

邊三虎雙手捧著秦長天的名帖，微彎著腰。

過了一會兒，見蒼鷹不接，邊三虎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恍然大悟，轉向那幾個彪形大漢道：“你們幾個混賬行子，還不去將張老爺子和張家妹妹請出來！”

阿香原本姓張，她雖是一個紗廠的小小女工，但容貌美麗，名聲在外。因此，秦長天一提阿香是自己的女人，邊三虎就想到，秦長天這次前來，必定是為解救張老兒和阿香的妹子而來。

邊三虎左手邊一個戴著眼鏡，師爺模樣的人湊到他耳邊嘀咕了幾句，邊三虎眼珠滴溜溜一轉，笑道：“得了，這些醃臢玩意兒怎麼配請張老爺子！師爺，請你親自去請，並代我向張老爺子賠罪！”

人在江湖，不到萬不得已，做事總是要留些餘地，因此，對待猛虎堂，秦長天的策略是先禮後兵。

倘若對方不識人敬，那麼免不了讓他們吃點苦頭。不過令秦長天意外的是，猛虎堂堂主看上去是個粗人模樣，腦子轉得倒快！

既然這樣，秦長天也不為己甚，他收起那張名帖，說道：“我還以為，蒼鷹的名號已經不管用了。”

邊三虎身邊一個年輕漢子覺得自己堂主受了委屈，在一旁媚笑道：“不好意思，蒼鷹是誰，冇聽說過……”

他的馬屁實實在在拍到了馬腿上，邊三虎反手一巴掌，打得年輕漢子原地打轉，教訓完手下，邊三虎向秦長天賠禮道：“對不住，蒼鷹大哥！這小子坐井觀天，冇見過什麼世麵，我代他向您賠禮！”

秦長天擺擺手示意不必。

邊三虎順杆兒就爬：“您大人大量，怎麼會跟這些井底之蛙一般見識！”說完，反手又抽了出言不遜的那小子一巴掌，說：“還不跪謝蒼鷹大哥不殺之恩！”

那小子訕訕地給秦長天跪下，嘴裡連連說道：“謝謝蒼鷹大爺，謝謝蒼鷹大爺！”

正說著，師爺帶著張老漢和一個女孩子出來了，那女孩麵龐容貌，一看就知道，將來必然跟姐姐一樣，是個美人胚子，但她身上臉上，卻遠比張老漢臟汙。

邊三虎親熱地握著張老漢的手，張老漢似乎不太適應這個凶神惡煞的猛虎堂堂主突如其來的熱情，嚇得一縮手，喃喃道：“老漢平時做人本分，冇有欠過猛虎堂的賬，冇有欠過猛虎堂的賬……”

邊三虎諂笑道：“張老爺子，您這話說得，往後您要是不嫌棄，就把我當兄弟，把這兒當家！”說著看了秦長天一眼，一揮手，師爺已端上一盤碼得整整齊齊的銀元。銀元以紅紙封著，每封三十塊，共有五封。

對於尋常人家來說，不啻為一筆钜款！

邊三虎說：“下頭人眼瞎，我叫他們去找另外一個姓張的，誰知道他們怎麼誤打誤撞，把您請來了！回頭，我一定重重罰他們！聽說蒼鷹大哥跟您女兒阿香今天大喜，這些薄儀，權當給新人賀喜！”

張老漢聽得雲裡霧裡，但察言觀色，知道猛虎堂的人態度忽然轉變，八成與麵前站著的威武男子有關。他上前問道：“你，你娶了我女兒，你叫蒼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