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天內,七曉鶴一邊溫課一邊時刻關注宋落停的情況。傳音的蠱蟲遲遲未歸,宋落停也冇有整出什麼幺蛾子——或許在她眼中是七曉鶴冇有整出什麼幺蛾子。
殿考當日七曉鶴獨自進了考場。掃視一圈周圍,她老老實實尋找考試位置。這玩意是真的賊難找,當初七曉鶴連一格一格的課桌都找得齜牙咧嘴,就更彆說是這種單獨的隔間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這次還挺好找的。感謝老天,七曉鶴輕“嘶”一聲,正打算推門進去,身旁有人越過她停在左邊的隔間前。
“七曉鶴?”
多麼熟悉的女聲。
七曉鶴轉頭,宋落停正衝他點頭微微示意。
“……早。”糟心,什麼孽緣啊這是?
她冇再理那糟心玩意,徑直推門走了進去。
官員們確實按照前些日皇帝所說的將隔間修的更加繁華——至少多了一個廁所。
嗯,挺好的。七曉鶴挺滿意。
可能唯一在美觀的缺點就是隔間門一旦關上會有一種成了犯人的感覺。
問題不大。
七曉鶴一抬頭就能看到對麵的犯……嗯,考生,那是位年近中年的男子,看起來焦慮得不行,白著臉圍著屋子一直轉圈。
她是不是也應該表現下擔心的情緒?七曉鶴低頭認真思考了一下,見對麵的人看過來了,艱難地擠出一副害怕得要暈倒的模樣,再偷偷瞄一眼對麪人的表情,隻需一眼,七曉鶴便明白自己演技非常糟糕。
……對麪人好像把這理解成了對他的嘲諷。
看著對麪人眼睛都瞪圓了,七曉鶴默然片刻老老實實地收了表情轉身麵壁反思。
有官員敲響了鐵窗:“領卷子。”
哦豁,開始了。七曉鶴眼前一亮,乖乖巧巧地接過了官員拿來的卷子。
用膳時間會有官員過來送餐。但送飯的官員隻會把飯送到門外後便起身離去,留下七曉鶴吃著味道並不好的飯菜百無聊賴。聽聞往年有人買通送飯人傳紙條,甚至還有人因情緒失控毆打送飯人。
被打的那個倒黴蛋是真的慘。
次日的日落時分考試結束,所有考生都從牢裡被放出來。七曉鶴在考場外的某棵大樹下發現了周星和尹慕。尹慕一身青藍倚著樹輕搖摺扇時刻望著這邊,見到七曉鶴出來,她拍了拍還在原地轉悠的周星。
“你倆居然冇給我舉橫幅?”七曉鶴大感意外,她出來前還在思考如何不動聲色地把兩個舉著橫幅悄悄謀殺——七曉鶴堅決不信那兩人不會整出幺蛾子。
“本來是想的,連橫幅上的字我都想好了——狀元七曉鶴看這邊。”周星失落地歎口氣,轉身領著七曉鶴往馬車的方向走去,“但很可惜,這裡的技術不太支援短時間繡出這麼多字。”
七曉鶴聳肩,無比慶幸地點點頭:“挺好的,感謝上天高抬貴手讓我免於社死,快和我一起說謝謝神仙——說不定他待會就來顯靈了。”
神仙冇顯靈,倒是來了幾個麵熟官員。這些官員七曉鶴曾遠遠見過一麵,都是都是些皇上身邊勤勤懇懇的忠臣。
“七小姐。”為首的那人作個揖,“您不能出去,請隨我們入住客棧。”
尹慕腳步一頓:“哦?聖上的命令?”
“是的。”年邁的老臣耐心解釋,“今日午時聖上下令,麵試者今日需入住客棧,換洗衣物已讓小廝送至屋內,如若執意回去視為棄權,還請七小姐配合。”
三人臉色均是微沉。
最終七曉鶴一聲輕笑打破了這個僵局:“勞駕您帶路了。”
尹慕和周星對視一眼,轉身回到了車上。
七曉鶴則坐進了另一輛更為樸素的馬車上,那幾個官員就坐在她的身旁盯著她看。
七曉鶴眯著眼睛看著窗外緩慢移過的道路,顯出幾分睡意朦朧。
“七小姐,到了。”一旁的官員提醒道。
七曉鶴抬眼望去,這確實隻是一件臨時征用的普通客棧,客棧外還停著幾輛馬車,有些許還莫名其妙的考生隨著車伕下車。
她輕微鬆了口氣,果然不是宋落停,倒是白記馬車行使路線了。
七曉鶴下了車,有考生頻繁地望向這邊,七曉鶴低頭打量一下自己,眨巴眨巴眼睛,啊對,自己身旁的官員人數確實是多了一點。
但她對這點倒是毫不意外,如果皇上派少了人監視丞相身邊人她纔會倍感震驚。
那她估計會感歎這新皇上心還挺大的,腦子可能也不大好使。想到這,她的腦子裡突然自動播放起以前刷視頻時刷到過的太監聲音:“皇上,大央完啦——”
還是循環播放。
救命。七曉鶴輕微抿唇抑製住快要揚起的嘴角,微低著頭隨著官員們入了客棧。
“就是這了。”還是那個為首的官員開的口。進去前,七曉鶴餘光瞄見其他官員翻了個白眼。嗯……能看出來丞相是真的不討喜了。
冇讓她住進狗窩已經是仁至義儘了。
官員們離開前照例鎖了門。七曉鶴在這間屋子裡轉了轉,這房子居然還是一室一廳,但房間內隻有基本的家居,牆上連個貼畫都冇有,可見新皇帝是生怕作弊。
……這擔心好多餘,一個麵試能作什麼弊。
七曉鶴往後一倒,大字型倒在了床上。
這床還是可以的,香爐內的氣味也好聞,但七曉鶴聞著聞著覺得有些昏昏欲睡,她瞄了一眼爐子,這裡麵應該是被人加了些有助於安眠的藥物之類的東西。
有人開鎖進門把木桶搬進了屏風後。待到人走後,七曉鶴才懶洋洋地直起身,她掀開木桶看了一眼,裡麵滿滿一桶水,水麵上甚至還漂了幾朵不知名的花瓣,活生生把七曉鶴看笑了。
這怎麼還整的挺有雅興的?
她可不敢在這個時候有什麼泡澡的雅興,草草洗完了澡又重新躺回到了床上。
萬惡的封建社會,冇有丫鬟伺候她更衣她居然還有點不適應。七曉鶴痛心疾首地望著天花板,照這樣下去,等回了現代她還怎麼快速適應啊……
在安神香的熏陶下,七曉鶴冇能思考這個問題太久,冇幾下便沉沉睡去。
一夜無夢。
次日清晨,她換上了由官員們送來的白衣黑紗帽草鞋。衣服挺好,視野也被遮得完美,挺費人的。當她從房間裡麵東撞西撞終於在腦震盪之前撞出門時,恰好聽見來接他的官員小聲感歎了一句:“這樣子就算是丞相來了估計都認不出這是他女兒。”
錯了哥們,其實就算不帶黑紗帽丞相都認不出來的。
七曉鶴扯了扯嘴角,在那個官員的饞扶下上了馬車,馬車一路急急緩緩一刻鐘,終於停了下來。
“小姐,請。”官員重新扶住了她。
“謝謝。”七曉鶴下了車,跟著那個官員走,走到某個地方官員停下了腳步。
七曉鶴垂眸盯著鞋麵,她的身前投下了一大片陰影。她緊緊盯著那片陰影,直到前麵的人突然往後一踩,險些踩到她的鞋上。
七曉鶴在刹那間看清了他的鞋子,一直緊繃著的背也跟著放鬆下來。是和他一樣的草鞋,看來宋落停冇有瘋得試圖要在殿試前解決她。
身旁的官員似乎感受了她細微的變化,他以為是七曉鶴情緒緊張,低聲安慰道:“彆擔心,聖上不吃人的,帶著黑紗帽聖上認不出你們哪個是哪個,不會因為你是丞相女兒把你的排名往後拖,相信咱聖上。”
我相信他個屁。
但他的確轉移了七曉鶴的注意。先前她就注意到這個官員聲音還很青澀,話也未免太多了點,這大概是哪個年齡較小剛入朝廷的新人。
她比較好奇這個官員在朝廷上是什麼職位,但現在又不能直接唐突地問出口,憋得她有點煩躁,再加上遲遲冇有宣進殿,她更煩了。
連午飯她都是在原地解決的,但也要求麵試著隻能撩起一半的紗帽,不得露出眼睛。
這頓飯是七曉鶴吃的最憋屈的一次。
萬幸那位新人官員至少會在一旁幫她拉一下紗帽。
……然後催促她快點吃。
有情商,但不多。
在頂著下午火辣的太陽曬出七曉鶴的怨氣前一刻,新人官員告訴她前麵那位麵試完,可以進去了。
過了一個轉角,七曉鶴餘光瞄見自己踩上了紅毯。哦豁,要到了。
又往前走了幾步,新人官員突然止住了腳步:“聖上。”
七曉鶴恭恭敬敬地衝著前方叩拜道:“聖上萬吉。”狗腿且中用的台詞,網絡誠不欺我。
“平身。”皇上的聲音也顯得很年輕,但比那位新人官員要成熟上許多。
“那爾先來講一講對朕的看法。”
挺直接呀小夥子,直接無差彆嚇死考生是吧?
七曉鶴假裝略微思索了一陣,態度依舊恭敬探探口風:“鄙人不敢。”
“朕讓爾說爾便說即可,倒也不必如此拘謹。”皇上依舊淡然。
哦,探不出來,那就開擺。七曉鶴答道:“聖上是一位名垂千古的明君。”
“明君?”皇上加重了語氣,“那朕殺戮數人,酒池肉林也是明君?”
皇上身邊的人有幾個似乎冇忍住笑出聲了,但聲音又戛然而止。
“明君犯錯實在是正常之事。”七曉鶴思考著答案,“就如您的最新下令便是明君之舉。”
“說來聽聽。”皇上不急不緩,七曉鶴甚至還聽到了茶杯被端起的聲音。
“掌握地形便可抵禦外族入侵,掌握史書重蹈覆轍,掌握品德變更社會風氣,掌握外語能與彆國來往順利。”感謝曆史課由班主任親自上,感謝伽君的震懾力遠超旁人能讓她認真上課。
“那麼算數呢?”
這真是一個知識點盲區,我難不成要給你把天文建築圓周率什麼的全部扯上來。七曉鶴腹誹著,仗著皇上看不見自己翻了一個白眼:“恕鄙人愚鈍,但鄙人見前四門都有用武之地,想必此門用武之地隻是鄙人未曾發現。”
“那對於朕之前的政國之法呢?”皇上漫不經心地品著茶,“儘管說,不必拘束。”
……救了狗命了。
“恕我直言,草菅人命黑白不分昏庸無道。”七曉鶴低垂著眼嗤笑,終於確認了這位新皇上的身份,那就請淺裝一個逼吧。
大不了猜錯身份就玩一盤九族消消樂。
“大膽!”皇上還冇有張口,領她來的年輕官員變臉色钜變。
皇上輕輕晃動著茶杯發出細微地響聲,聲音依舊不帶怒氣:“愛卿的敢說倒是讓朕念起位故人,但朕曾因他口出狂言而動用過十大酷刑。”
**裸的最後警告,還有,彆叫愛卿,爺會慫。
七曉鶴想了想,聳了聳肩,認真回答:“此事鄙人略有耳聞,實不相瞞,鄙人前幾久才經曆過喉嚨吞刀片。”
朝上眾人:“?”
七曉鶴回憶著,臉色有些扭曲:“水泥封鼻孔也經曆過。”
朝上眾人:“??”
七曉鶴:“至於紅燒獅子頭、閘刀嘎腰子、鐵錘砸四肢、哪吒剃肋骨、屁股坐榴蓮、無敵機關屁、唐僧念緊箍咒、無麻醉開顱什麼的就不太想親身經曆了,誰愛來誰來。”
朝上眾人:“???”
半晌,引她來的新人官員顫著音問:“你是什麼姝?”
“米奇妙妙姝,已經陰了——哎,王清麟,你陽的陰的?”
王清麟倒吸一口冷氣,驚恐萬分:“你知道我名字?”
“……大哥,你還猜不出來?”七曉鶴被她後桌的智商征服,她索性抬起頭不理那倒黴玩意,“妄老師,我能通過了嗎?”
皇椅上坐著的妄伽君:“。”
“鄙人鬥膽,肯問皇上能掀紗帽嗎?”七曉鶴聲音依舊平緩。
得到妄伽君默認,她一把扯下了紗帽。她的目光掃了其他人一圈,有點牙疼。其實除了在場穿越者人數除了比她想象中的多點以外其他都基本和她預想的差不多。
但是老師身邊帶著的人全都是老熟人就真有點過分了啊……
七曉鶴倒吸一口冷氣,本來對普通官員打好腹稿的解釋全部又咽回了喉嚨裡。全部語言會彙一句話:完蛋,立的乖巧人設崩了,社恐也犯了。
再給她一次揭露身份的機會,她打死都不會裝這個逼。
七曉鶴木著臉片刻後露出一個微笑,把紗帽戴了回去。
這輩子很快的,大不了去宋落停眼前晃上一圈揺個花手,分分鐘入輪迴。
世界如此的美妙。
妄伽君輕敲桌麵:“殿試依舊繼續進行,我會在此之後給你賜個官職入朝——哎,我可是正經人,不會在偏愛自己學生。”
七曉鶴:“嗯……”
她又把紗帽摘了下來。
其實也不用偏愛的,我自己能考上……
“謝謝老師。”七曉鶴還是鞠了一躬。
妄伽君掃了一眼在他身旁眼觀鼻鼻觀心的學生,憂愁地為他們歎口氣,然後大手一揮:“行了,王清麟帶你去外殿,我還要繼續選人,待到後日成績一出,你可彆落榜啊。”
妄伽君最後一句是用半玩笑的語氣提出的,他並不知曉原主的成績好壞,也並不要求七曉鶴能上榜。
……自己學生都是些什麼玩意他還是知道的。
七曉鶴冇法解釋,因為她被王清麟捂著嘴半拖半拉著出了內殿,還順帶把她的紗帽戴了回去。
七曉鶴一口氣卡在嗓子裡差點冇上來。
……天殺的王清麟!